而今迈步从头越
盛夏的烈日把沥青马路晒得快要融化了,大槐树下挤满送考的家长,还有些靠在墙角,借着不足一米宽的阴凉避暑。
北方的天,冬天冷得干脆,夏天热得实在,空气里的水分都被蒸干了似的,一点风丝都没有,又热又闷。
王翠花竖着耳朵,听着边上家长们的讨论,心里不由得替穗子捏一把汗。
于水生带着仨孩子啃西瓜,龙凤胎啃得满脸都是。
几人吃瓜的吸溜声,引得边上家长们的鄙夷侧目,知道的这是来送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还是来野餐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走心的家长。
“她爹啊,你说穗子能行不?”王翠花这句已经问了好几遍了。
今儿是儿子儿媳考试的日子,她混在家长堆里,听到了不少“内幕”。
要考7个科目,语文、物理、化学、政治,各100分,数学120,英语70,生物30,听说比去年难不少。
“你担心穗子干嘛?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儿,你难道不该愁咱不着调的儿子?”
“他肯定是考不上啊,我给他花那心思干啥,我就是担心咱家穗子心气高,跟她妈赌什么清北,这要是考不上,穗子得上火,天这么热,身子都该熬坏了。”
“娘,你就放心吧,我嫂子昨天考完还跟我哥出去逛街呢,她一定有把握。”姣姣觉得,她娘比哥嫂还紧张。
“嫂子肯定能考上,我哥估计也能考个大学。”
“你啥时候对你哥这么有信心了?”
“嗨,我嫂子说了,我哥要是能考上,她就带我在京城豪华三日游,吃烤鸭爬长城去看升旗。”
为了达成心愿,姣姣这两天吃饭都是荤素搭配,虔诚地替她哥祈祷。
考三天,今儿就是最后一天了。
王翠花焦虑的心情并没有影响到考场里的穗子。
老式的三片电风扇吱嘎吱嘎地旋转,天气很热,但不能阻挡考生们对梦想的执着。
能够坐在这里的,都是通过了预考的,穗子随意地扫了眼,大多都很稚嫩的脸,她和于敬亭这样以社会考生通过预选的也有一些。
于敬亭也在这个考点,跟穗子不在一个教室,穗子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悬着的心直到看到最后一科试卷发下来,才彻底落下。
她给于敬亭押题,不能说百分百命中,但百分之八十是有的。
尤其是最后的大题,一模一样,她看着他背完的。
前面考的几科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于敬亭考完了出来整个人都麻了,他媳妇精准地押中所有题,考前他还觉得自己只是个陪考的,考完了,于敬亭也开始思索起来,他要不也报个清北试试?
跟媳妇当校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穗子很快就答完了,拎着扇子四处溜达,顺便给同学扇风的监考老师看她停笔,走过来,随便地看了眼穗子的卷子,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
下意识地看了眼穗子的姓名,陈涵穗,这三字被监考老师记住了。
等到放榜时,监考老师有意地查了排名,看到陈涵穗的名字,老师露出了“我磕的学神人设太香”的表情。
意料之中。
穗子的卷子,真是太有特点了,卷面工整的像是参加书法比赛,每次都是最先撂笔,然后托着腮,看着窗外出神,到了交卷时间第一个交卷,从完成答卷到交卷,绝不会改一个字。
就好像她不是来参加考试的,她只是来秀智商的,给穗子监考的老师们都注意到了穗子,这年轻人的出现,对比其他人,像是降维打击。
考完交卷,穗子浑身轻松。
对两世的自己有了个交代,实现了阶段性的目标,如释重负,总算没有虚度这段光阴。
肩膀一沉,一条有力的隔壁搭在她的肩上,不顾周围人的眼光。
露出的胳膊是流畅的肌肉线条,蓬勃着年轻人的活力,穗子眼睛弯弯。
“距离成绩公布还有个十多天,我们出去转转吧。”
“不问我考的怎样?”于敬亭还等着表扬呢。
穗子笑笑。
“不需要问,估分后直接选学校吧。”
她对自己押题的眼光有信心。
满分620,她想考的学校在本省,理科最低录取线应该在480分左右,今年数学满分120分,但全国数学平均分,只有26分。
这种分数拿到后世,简直是不敢想象,但在高考刚恢復没几年的当下,严重缺乏师资学生底子薄弱,已经是很客观的数字了。
再往后三年,又赶上教育改革,到那时再让于敬亭参加高考,岁数不合适,难度也会逐年增加,眼下,就是他人生中唯一读书的机会,穗子俨然是抓住了这个机会。
“喂,你哭啥?”于敬亭本想着考完了穗子能轻松点,却见她对着他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王翠花带着大家围过来,看到穗子哭,以为是考砸了,忙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