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听见郭嘉的话,抬眼差异的去看他。别人或许不知,可那日与孙权相见时郭嘉如何说的,白曦是最清楚的。眼下孙权正是怀疑他们是曹cao派来的人,而这边儿与周瑜,郭嘉就敢这么正大光明的上眼药?注意到白曦眼底的差异,郭嘉伸手抓住了白曦在膝盖上握起的拳头,如同安慰:“莫忧,公瑾与弈相识一场,可为知己。他为人光明磊落,这些事情但讲无妨。”硬是将白曦眼底的惊异,转换成了对他坦诚的疑虑。对于眼前这两人的关系,不小心撞破了的周瑜还是多有尴尬的:“奉孝过奖了,只是对于此事,瑜却有忧虑。”想起鹿门的印记,周瑜抿唇最终还是没能告诉眼前的两人,“为何奉孝疑心……他们?”“若不是他们,还有何人?”撇除自己的方法,最好的便是将所有阴谋半摊开于阳光之下。所谓阴谋是为了让人怀疑,所谓阳谋便是让人明知有陷阱,却不得不入:“眼下他要与袁绍大战,此战过后北方局势已定,生死存亡关头,如何能让江东插足。”这些事情周瑜自然也看得明白,曹cao的确是可怀疑的对象,但这个对象太过明显反倒不像是他了。且有些事情不为外人所知:“奉孝许是不知,前些日子曹丞相派人南下,欲与江东联姻,随性还有一批丰厚的……嫁妆。”说是嫁妆,其用处更像是为了拉拢,毕竟没人的嫁妆是封侯封爵。“这倒是第一次听说,”郭嘉挑眉如真的第一次听说,“所以公瑾心疑另有他人。”周瑜没在接话,剩下的就不是真的能与一个外人说道得了。只是今日他看着孙权与孙俨的模样,伯符尸骨未寒他们所想的便是争权夺利,随知这是人世常情,可也难免心寒:“瑜只是觉得,伯符……去的太早了。”想起最初他们把酒言欢,想起他们对着山河图肆意指点,想起他们共征江东,想起他们共取二乔。幼时的相遇相识,青年的相知相交,如今孙策已在黄泉之下,而他还在人世之中,未免感慨。孙策且在时,他是孙策的左右手,如今他不在了……“或许是弈多心了,”郭嘉看着周瑜脸上的感慨与怀念,做了最后的推手,“孙将军不在了,公瑾行事就莫要像从前那般了。”他举杯对着周瑜,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这一杯是警告,也是劝解。郭嘉不是没有想过拉周瑜入曹cao的阵营,可仔细看着周瑜如今的模样,他便知道周瑜这辈子,都会被一根名为孙策的线系在江东,不会离开。这样的人,虽是敌人,可他是敬佩的,如吕布那般至死都坚守自己道义的人,不多。江东如今的局势是他一手推演,之后他也会继续离间。对周瑜赏识是真,作为敌人不会留情也是真。只遗憾这乱世,他们不能站在一起托付真心把酒言欢,若是有来世,他们或许能作为挚友,不再阴谋相对。而这一次,为了主公的宏图霸业,他不悔。就如同他面前的周瑜知道他即将面前是什么,也不会退。“敬孙将军。”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你们……知道大小乔是妾室而并非正房么? 埋藏种子已经埋下, 何时生根发芽,便看浇水之人了。郭嘉有意在酒肆等了半日,等的便是周瑜送着棺柩会来时的脆弱。很多事情他们这些人无可诉说,周瑜在江东的身份着实有些尴尬, 这些话他也无人可说。为何尴尬, 江东如今将领多是老臣,是同孙坚打天下的老臣。最初孙坚离世, 他们想要扶持的是孙坚的三子孙俨, 而并非最年长的孙策。可也正是因为最年长, 孙策才得了乌程侯的爵位, 而并非是毛头小鬼孙俨。孙策比起孙俨所差什么郭嘉不知, 可真的来说孙策随着他父亲东征西战, 孙坚在世时就是难得的悍将。旧臣不扶之事,心再宽广的人, 也有不满, 更何况孙策的心胸,看着这些年孙坚旧将的情况,看着江东世族的情况,就知晓一二了。而这种世族大家不得用, 旧臣老将不得启的情况下,周瑜扶摇直上。问题就在于周瑜的异军突起,周家也算得上是出身官宦世家了,这样身为世族, 刚刚及冠的毛头小子,却比一同打天下的旧将还得重用, 你要旧臣老将如何甘心。眼下孙策刚入土, 江东乱想埋在土中隐忍勃发, 正是大乱之象。郭嘉是点燃这根火线的人,也是着波澜背后的推手。虽是敌人,但狡兔死走狗烹的模样,看着孙权与孙俨已经开始的争端,还是不免心寒。“小曦,”郭嘉靠在白曦的身上,“若是有一日主公离世,你也带嘉走吧。”正在编绳的白曦一愣,低头去看枕在自己肩上的郭嘉,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此事。虽然过往记忆逐渐淡去,但有些事情他还是记得的,比如郭嘉的英年早逝:“为何突然说起此事?”放下了手中的绳结。“只是觉得,比起征战天下,更残酷的是手足相争。”白曦垂着的眼睛闪了闪,没有来得想起五岁那年抱着自己仓惶出逃的舅父。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舅父,也是最后一次,知道的只是他近乎于偏执的哀求,要自己活下去,要自己为一族报仇:“是么。”听出了白曦话语里的失落,郭嘉仰头看白曦,看他低垂眼睛中的茫然:“皇家争斗当然更为残酷,”不过是转瞬他就抓到了白曦所想的事情,“只是如今帝王在主公之手,你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