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殿也是安静无比。康熙走到了门外才发现自己竟然再次无知无觉地走到了有她在的地方。他有些羞恼,转身欲走,后面的一个小太监便被他轻微的动静惊醒。他吩咐过李德全去内务府挑的最机警敏锐的奴才给她送来,这小太监便是其中的一人。当初这么做时,他找的理由是嫌弃她一个堂堂大清公主,身边竟然只有这么几个不得用的奴才。可实际却是,他当时防她之心尤甚。他担心她身边这几个人有她的同党,专门助力她的宫中一应行事。他这才找了个由头把若曦身边除了巧慧和小祥子之外的所有人都换了个干净。换来的人明面上是伺候若曦的,可暗地里却是对他这个皇帝忠心耿耿。恰如此刻,小太监看见来人是他之后便默不作声地退到了一旁,将门给他让了出来。康熙感受到了少有的心虚。略想了想,他还是推门而入。厚重的门板关住了一室的暖香,康熙甫一进去紧绷的心神便好似瞬间得到了放松。他细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却发现只是寻常的安神香,只是其中掺杂了一些她自有的女儿香罢了。他循着屋内最后一盏幽微的烛火站到了她的床前。若曦睡得正香。她身上的锦被规规矩矩地拉到了胸前,闭着眼睛的模样倒比醒着时少了几分灵动,多了几丝安静温婉。她轻柔绵长地呼吸,身上薄薄的锦被也被她起伏的小肚子顶起又落下。康熙又上前了两步,伸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他没有施加任何力气,就这么将手悬着劲儿贴在被子上,感受她呼吸的起伏。等到睡梦中的人翻身面向他后,康熙才抬起手来,借着灯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不明白,为什么就这么一个小姑娘竟然就能叫他动了心,破了念。他曾不止一遍地告诉自己,决不能向先帝那样为了一个女人抛弃江山和社稷的责任。可如今面对着她。倒叫他伸出了几丝怀疑,继而便是恐惧。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看上什么东西就会有无数人双手捧来献给他。如今,他真的能控制好自己不去将那些予取予求的手段用到她的身上吗?他真的能控制住自己对她的yu|念吗?思绪流转间,康熙的手逐渐上抬,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然后又缓缓落在了她的颈间。现在她纤细的脖颈就在他的手中,只要他用力,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人能乱他心智,惹他烦忧了。他的手掌开始缓缓收紧……最后的关键时刻,他却松开了手,只是为她理了理缠绕在颈间的乱发便转身离开。门外的小太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等他走后又恢复了原来无事发生的模样,转身躺在墙根又睡了过去。而屋内,康熙走动间的细微动作惹得屋内那盏微弱的烛火跟着跳了跳。若曦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幽幽睁眼,环顾了四周,空无一人,往里翻了个身才又睡过去。……康熙准许五公主与诸位阿哥皇子们一同去上书房进学属实是震惊了无数的人。先是三公主和四公主趁着她下学的时候跑来问,若曦刚把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送走,立刻又迎来了八阿哥。八阿哥先是给她带来了若兰恢复尚好的消息,然后便一脸复杂地看着她道:“看到你在宫里过得很好,皇阿玛也很宠爱你,我……和你姐姐在宫外也就放心了。”若曦回道:“多谢八阿哥关心,我在这里很好,我姐姐就拜托你了。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送信进宫给我。”等八阿哥也离开了,若曦便瞧见四阿哥在桥的另一边一脸探究地看着她。她不愿开罪四阿哥,可也不想和他有过多交集,只遥遥地行了个礼便离开了。记忆中九龙夺嫡是何等地惨烈?现在康熙几个儿子兄友弟恭装得有多么和睦,日后九龙夺嫡的惨状就有多让人痛心。若曦不忍再想,慢慢走回了上书房。上书房的师傅们都是饱学之士,可他们却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瞧不起女流之辈。比如现在正在讲学的蒋太傅。毫无疑问他可以说是整个朝廷才学最高的人,曾经是专门教授太子学问的。后来太子入朝,康熙又不忍放走一个饱学之士,这才调了他来上书房教授其他的皇子。
蒋太傅虽然年纪一大把,可既然是给皇子们讲学,那就不能如民间的夫子那般高高站在台上,而是要站立侍读。就算等到皇子们自行开始背诵了,他也要一直屈膝站在一旁。这是上书房授学的规矩。若曦刚来就对这种规矩十分不适应。不过既然时代如此,她也没有想着贸然地强行去做什么改变。不过这并不是最要紧的,对她来说最要紧的事是,即便蒋太傅毕恭毕敬地站在她的面前听她对于所学的见解,她仍旧能感受到这位老教师对她的不屑。这种不屑倒也不是对她这个人的,而是对公主进上书房进学的不屑,也是对女子进学的不以为意。蒋太傅是汉人,而今在康熙讲求满蒙一家亲,满汉一家亲的时候才能做到如此高位。但他深受先人思想中那部分女子就应该三从四德,在家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影响,自来就对女子求学一事嗤之以鼻。若曦每次刚开始说自己的想法,没两句就被这位大儒打断,然后他开始滔滔不绝给若曦灌输女子三从四德的思想。如此反复两次,进学没学了多少,倒把她自己气得够呛。其实蒋太傅如此做法一来是不赞同康熙准许五公主来干扰皇子们的正经课业,一方面也是真的想给若曦灌输女子就应该恭顺的思想。因为就连他,也能感受到若曦恭顺面具的桀骜不驯。那不是她为人处事当中的桀骜,而是她性格当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