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到一半,又停下来。
又挪,又停下来。
他以为自己很安静,殊不知这动静要是放在野外,早被狼群捕了去。
将军还是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也没有赶他走,过长的宁静让温凝雨感到严重不适,手脚无处安放,只能不自在地卷衣裳布料。
尉常晏余光撇到一片黑影,不知怎的,竟起了撩逗心思。
“你怎还不歇息?”他问。
温凝雨又颤了颤。
压迫感太大了,哪怕他再安慰自己,一棵草在一只狼面前,不过如同人类捏死一只蝼蚁般简单,砍它脑袋都是绰绰有余……
“我、我……”他很小声地吐出两个字。
尉常晏沉默等待。
显然,温凝雨已经用行动与哆嗦的声音告知他,并不知道这几万平的将军府内有客房。
“你就睡在这?”尉常晏又问。
其实,这是一个问句,不过温凝雨却不以为然,呆呆盯着他的脊背,反问“真、真的吗?”
尉常晏:“……”
他本以为他被收留后,身为狼族的自己与人类是最难交流的,殊不知这世间太大,以至于让他忘却,还有比与狼更难交流的“人”。
所以,他呼了口气,“嗯。”
音节落下,温凝雨始终盯着他,脚却一刻没歇下,小步小步往床边的榻上挪。
将军不知道还要忙碌多久,温凝雨强撑着不敢睡,毕竟将军总是给他一副冷冷清清,看不透的样子。
而且,听温灼姐姐说说,将军生于狼群,从小便以生肉为食,天性恶劣残暴,无论是灵敏度还是速度,都不是温凝雨一棵小草能比得上的。
若是将军半夜饿了,起来将他吃掉……
温凝雨越想越害怕。
不!他还有白露,还有小鱼姐姐,他不能被吃掉,也不能死掉!
一个时辰后,尉常晏盖完最后一个红章,转过身去,正好瞧见温凝雨侧躺在榻上,双腿悬在外边,可谓是不省人事。
那套黑夜早已褪去,如今换上了素白面料,松垮垮挂在肩上,轻纱落地,却不沾染染尘泥。
终与往日内的女装不同,如今的他是朴素的,纯洁的,是出淤泥不染的白莲。
可惜,白莲最会骗人。
尉常晏站起身,步步朝他走去。
不知道这是否又是个骗局。
待他熟睡后,再杀了他。
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想要他头的,取他姓名的,上到朝廷大臣,下到府中继母,二弟,而如今,还来了位身份不明的夫人。
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尉常晏死死盯着榻上的人,宫灯暗明若隐若现,尖锐边缘扫过下垂的羽睫。
最终,他还是松了手。
后者似乎感到有些微痒,眉头轻轻皱起,搭在脸旁的手也慢慢收拢。
尉常晏又看了好一会儿,从床边拿起块小毯子,给他轻轻盖上。
温凝雨不再动了,似乎已熟睡过去。
——
隔日,温凝雨是被一阵鸟鸣声叫醒的。
天已大亮,床上的将军早已不见踪影,原本杂乱的木桌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清晨的太阳闪着暖色的光辉,让原本素白的衣料都晕上一层黄。
“咯吱——”房门被推开,温凝雨被吓得一抖。
门外的夜澈见状也感到冒昧了,退出几步,捧着一堆叠好的衣裳弯腰行礼,“那个……夫人,将军唤我伺候您更衣洗漱。”
温凝雨颤颤点头。
至于为何让一位男儿伺候更衣,温凝雨就不会多想了,因为他没人类心眼儿多,过度的思考只会令他根须脱落。
不过,昨日的伤口的药放在西府中还没拿过来,温凝雨独自更衣时想了想,还是将包在身上的纱布取下。
西南中虽无东南草药丰富,灵气充沛,奈何植被也不少,昨日鲤鱼帮他将部分叶脉接回,许是并不会影响他自合能力……
半个时辰后,温凝雨凭着记忆走到竹园。
白榆被关禁闭了,他不可以去药山玩,也不可以出去攒银子,而后将军又把他关禁闭了,他不能去御膳房,不能找菜伯,也不能吃菜伯的面。
所以,在这方面,将军是可恨的,虽然百杵并不懂爱恨。
但它就是不舒服,就像在变成人前,要先长出根茎叶,而如今这种情况,就如根须被恶意缠绕住,揉成一团,憋得他难受。
哒哒哒跑到一间红房后躲着,微微探出个脑袋。
印象中,将军似乎很少穿束腰衣,带护腕的。
刀剑斩破竹叶,卷起一片绿雨,明明春风温和十里,他却依旧冰冻不融,一剑横空,尘土飞扬。
温凝雨静静望着那个黑色的身影。
男人似乎在刻意隐忍着什么,他很痛苦,动作飞快,手中握着的,可形如一柄长枪,剑身挥动,仿佛这里便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