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虽然吃惊,倒也没有他这么抗拒这回事,十四五岁的大家闺秀,本来就是谈婚论嫁的年纪。
两人直接来了春和堂。
首辅陈廷鉴早就没了休沐日,今日又在宫里,春和堂这边,因为来了媒婆,俞秀、罗玉燕都陪着婆母。
华阳坐到了孙氏旁边的主位,陈敬宗坐在两位嫂子对面。
他先开口:“有人看上婉宜了?”
俞秀觉得小叔此时的眼神带着几分凶狠,她不敢直视,看向婆母。
孙氏淡笑道:“是啊,吏部侍郎马大人家的长孙今年十八,饱读诗书,与婉宜年龄倒是相配。不过老头子说了,等你大哥回来再考虑婉宜的婚事,反正那时候婉宜也才十七,不算晚。”
今年的新政比前面考成法、清丈土地都难,官场人心浮动,有人不确定老头子能坚持多久,不敢与陈家结姻亲,有的人看好老头子,愿意用结亲的方式向老头子投诚,总之各有心思,惦记的都是官场那一套,没几个是真正喜欢婉宜这孩子的。
丈夫不想拿孙女去拉拢党羽,孙氏比他更舍不得,她一直想要个女儿,生不出来没办法,婉宜是她的第一个孙辈,从小聪慧伶俐温婉明媚,孙氏当成心肝肉一样疼,不千挑万选,绝不会草草率率地定下亲事。
陈敬宗听了母亲的话,脸色好转:“理该如此,多留几年吧。”
华阳手里端着茶碗,茶水是清绿的颜色。
婉宜是陈家众人的掌上明珠,亦是她最喜欢的晚辈。
上辈子陈家众人被发配边关,她最担心的也是婉宜,所以,那日大雪她回到长公主府,便让周吉准备两辆马车与御寒衣物,再带上一队侍卫,去护送陈家众人出行。她不要曾经玉树临风的探花郎手戴镣铐被人围观,不要大郎几个少年承受千里跋涉吃苦,更不可能让两位嫂子与侄女们遭遇任何女子都避之不及的灾祸!
公然照拂被朝廷发配的罪臣家眷,她这个长公主大概也是头一份了。
当时的华阳,没心情去想别人会怎么看,她也不在乎。
她甚至盼着哪个言官去弟弟面前参她一本,然后她好看看,弟弟是不是连她这个姐姐都不认了。
可一直到她病倒,京城里都没什么动静,那些言官像不曾听说此事一样,在朝堂上闭口不提。
母后不会干涉,弟弟,他怕是没脸管。
华阳端起茶碗,浅浅地饮了一口。
自打她回京,做了那么多事,也一直在明着暗着将弟弟往明君的路上带。
用不了多久便是端午,她倒要看看,她的好弟弟究竟有没有正回来。
自打何清贤进京, 宫里各种用度都节俭了不少,只是逢年过节的,宫里也该热闹一下, 愉悦太后、皇上的身心。
四月中旬,宫里给在京的皇亲国戚们传了口谕, 端午会有宫宴,为推行新政忙了半年的大臣们也可参加。
端午前一日,华阳、陈敬宗来陈府过节。
华阳终于又看到了公爹,短短半年,公爹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一些, 那都是忙的、累的。
三月下旬朝廷发布新政令, 到如今全国各地方州县都已经接到了消息, 离京城近的一些官员更是三天两头的往宫里递折子, 汇报的无非是哪哪家士族联名上书反对了,亦或是哪几家书院的学子们又在闹事。
单独拎一件出来, 无足轻重, 可这样的折子多了, 便成了舆论压力,仿佛全天下都反对新政, 都在怨恨皇帝与内阁。
不在其位, 华阳无法对公爹、弟弟的压力感同身受,但肯定不会好受就是了。
这次来陈府,华阳就准备了满满两箱子药材补品, 叮嘱婆母为公爹调理身体。
婆媳俩说话时, 陈廷鉴就在旁边坐着, 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然后对华阳道:“长公主不必为臣忧虑, 当初推行考成法时,天下官员有半数都上书责备臣,臣全部置之不理,今年推行新政,同样的情形无非再来一遍,臣早习惯了,绝不会将那些诟病之词放在心上。”
他看的是天下全局,军务、经济、官场、边国、天灾等等,手上下着一步棋,心里已经在盘算几步之外,皇帝年少才会因为那些琐事牵动肝火,他,只要没出大乱子,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五十六岁的首辅大人慢悠悠地摸着长髯,胸有成竹、仙风道骨。
其实是有些自负与轻狂的,只是老头一辈子都卓尔不群,他自己早已无法察觉。
孙氏颇为嫌弃地瞪了丈夫几眼,瞪完之后却无法掩饰眼底的笑意。
华阳看得明白,午宴结束与陈敬宗回了四宜堂,她才有机会跟陈敬宗分享她的洞察:“母亲一定很喜欢父亲。”
陈敬宗站在洗漱架前正在洗脸,闻言,他也没看坐在床上的长公主,隻闲聊似的应道:“那当然,连你这个长公主都对老头子青睐有加,母亲一个地方出身的小小民女,早就被老头子的风采迷得神魂颠倒了。”
华阳:……
她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