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华阳都在缝荷包。
绿色绸子,用浅绿色的针线绣上一根根翠竹,寓意“竹报平安”。
华阳不擅长女红,心绪又不宁,一开始废了两块儿料子,后来才慢慢定下神来。
远处忽然传来万千骏马齐奔的马蹄声。
华阳停下针。
不等朝云朝月跑出去查看情况,周吉已经过来禀报道:“公主,凌帅他们回来了!”
朝云知道主子最关心的是驸马,急着问:“看见驸马没?”
周吉尴尬道:“离得还远,看不清楚。”
朝云:“那你赶紧再去看!”
周吉一路跑去了大营外。
这一次归来的,不仅仅是凌汝成带出去的两万多人,还有赵则清、黄琅麾下的五万大军。
众将士浩浩荡荡,激起一片灰土。
陈敬宗按照官职,骑马跟在主帅、两位将军身后。
离大营还有一段距离,他先看到了周吉,白白净净的一个玉面侍卫,站在其他黑黄脸的士兵中间,甚是扎眼。
他却不知道,在周吉眼里,自家驸马爷同样扎眼,毕竟凌汝成三人都四五十岁了,脸也够黑的,只有陈敬宗年轻晒的少,陈家男人又都是天生的白底子!
确定驸马平安无恙,周吉也没继续等着打招呼,转身朝长公主的营帐跑去。
“公主,驸马也回来了,骑在马背上,应该没有受伤!”
朝云、朝月都很高兴。
华阳神色淡然,将绣了一半的荷包放进针线筐,叫丫鬟们收起来。
朝云起哄道:“您不去接接……”
华阳挑眉。
朝云:“我是说,您不去接接凌帅?”
华阳:……
华阳走出了营帐。
此时已是黄昏, 夕阳明亮而柔和,有风从北方吹来,卷起大军扬起的尘埃往南而去, 一如即将扭转的战局。
吴润、周吉一左一右地守卫在长公主身边,陪着她去迎接凯旋的将士们。
不提凌汝成等外出征战的将士们, 就是留守大营的这些士兵,也都在烈日下暴晒了一天,汗水搀着落上来的灰土黏在脸皮上,让黄脸的人更黑,白脸的也变成土脸。
越过这些士兵从容而行的长公主, 一身白色素服, 纵使未施粉黛, 那张莹白的面颊也让她变成了泥潭里盛开的一朵洁白牡丹, 美丽而雍容,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她走过的地方, 士兵们都忍不住屏息凝神, 既不敢失礼冒犯了长公主, 又情不自禁地将目光黏在了长公主的脸颊、裙摆之上。
长公主步履从容,刚刚下马的凌汝成等将领发现长公主居然亲自出来迎接了, 连忙加快脚步走过来, 齐齐拱手行礼。
华阳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位置偏后的陈敬宗,再落到凌汝成脸上,抬手虚扶道:“将军们免礼, 不知今日战况如何?”
众将站直身体, 凌汝成谦和一笑, 回道:“秉公主, 我等幸不辱命, 叛军轻敌冒进,在虎耳山中了我军的埋伏,士气受挫仓皇而逃,又被我军追杀,伤亡加上降兵,损失了至少三万兵马。”
华阳由衷地道:“全靠凌帅与诸位将军用兵如神。”
简单地说了会儿话,华阳就让诸位将军先去休整了,她自回了营帐。
过了两三刻钟,夜幕初初降临时,陈敬宗来了。
营帐分内帐外帐,前者用于休息,后者用于待客。
华阳在外帐见的陈敬宗,并吩咐朝云朝月将外帐的门帘挑了起来,周吉、吴润守在门口。
常有士兵巡逻而过,往里看看就知道里面的长公主与驸马只是在说话而已。
陈敬宗来的巧,华阳正准备用饭,他一来,自然要多添一副碗筷。
开吃之前,朝云、朝月端了铜盆过来,打湿巾子递给驸马爷,叫他先擦擦手脸。
陈敬宗接过巾子,转向华阳,一边盯着她一边擦拭,那眼神仿佛华阳才是他即将大快朵颐的晚餐。
华阳瞥见白巾子变成了灰巾子,便收回视线只看一桌子饭菜了。
她与将领们吃的都是军营的大锅饭,士兵们还有肉吃,华阳要为父皇服丧,最后端上来的就只有清粥、菜馅儿包子,以及两道素菜。
不过她带了一套餐具,在那些精致碗碟的衬托下,简陋的饭菜也平添了几分色相。
陈敬宗过来之前将沾了血污的盔甲脱了,里面是一套绯色的指挥使官袍,腰间戴白,算是女婿替先帝戴孝。
知道华阳爱干净,陈敬宗没往华阳身边凑,叫吴润弄来一张小桌,保持几尺的距离坐在华阳右下首,越发像个恪守规矩的驸马爷。
华阳打量他露在外面的皮肉,问:“你今日都做了哪些事?”
陈敬宗饿了,先咬了一大口子包子,吞下去喝口水,这才道:“一开始只是在山上埋伏,叛军过来了就往下扔石头,叛军逃了我们再下去追杀,打了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