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祖知道,让这个活在温室里的花朵开开眼界也好,省的整天被他的美利坚自由生活迷瞎了眼睛,再者,他也只是偶尔去一次看看,那些个大烟鬼,抽烟都来不及,哪里会有闲情逸致看什么人来了。
白瑾正的烟馆开在法租界里,在通衢大道之旁,出入很方方便,让人开进转弯一条弄堂内,进出之人很多,各色人等都有。还有一些做小生意的人聚集在这里,争相招待顾客。
万安祖皱了皱眉头,这里竟会有这么热闹的场所?于是随着白瑾正往里走,至弄底一家,门朝东,门灯耀眼。嘈杂之声从不断从门内传出,宛如菜场早市。
万安祖一进门,便闻到异香扑鼻,阵阵不绝,几乎让他从来就没抽过烟的人都怦怦欲动,他杂入众人中,至天井内,四处看看,看见左处厢房云雾迷漫。走进去,又有两间屋子,都横着放置着没有挂帐的床塌三张。里面灯光闪耀,呼吸声粗重。再往里走,又有两间这样的屋子。又看见一些初次光顾者连连称赞:好货,好货!银饼纸币,大把大把地抛,毫不足惜,万安祖登梯上楼,楼上也是如此,他不由的叹了口气,他的白叔叔真是造孽。
店里的伙计一看是白瑾正来了,连忙招呼他,带他去后堂,又叫其他人把老板叫出来。老板知道他来来,连忙出来。
白瑾正见他出来了,放下手中的杯子,打了个招呼。
白瑾正是烟馆的大东家,自然是有权利选谁做烟馆的老板,他于是选了这位看着粗狂,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
男人笑着将手上的账本放到白瑾正身边的桌子上,豪气的说:哎呀,白老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白瑾正拿起账本随意的翻了翻,懒洋洋的说:老胡,你倒爱开玩笑,我就不能来吗。
怎么会,白老板愿意,天天住着也行?说完还哈哈的笑了起来。
这账本我就不看了,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他放下了账本,最近的烟馆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抽波斯货的人比较多,这也难怪,烟味比贵州、广西烟土浓厚,钱也不用太多,自然喜欢的人也多,对了,还有这几天有些土财主指了名的要金山装,这些冤大头不坑坑谁。说着又爽然的大笑了起来。
白瑾正抿了口茶,我看外边生意不错,我还真没看错人。
白老板说笑了,老胡我就一乡巴佬,哪懂什么做生意,白老板你看得起我老胡而已。说着,又笑了起来,满脸的络腮胡笑得一颤一颤的。
你谦虚了。白瑾正看着他的笑法,这个男人无论是第一次见面还是现在,笑声都是这么爽直,又想起了万安祖,笑得永远优雅而艳丽,这么爽朗的笑声在白瑾正的印象中从未出现,就像是画在画中的花朵,美丽却没有生气。
两人又交谈了几下,白瑾正是比较满意老胡的,又信任他的为人,所以才会把烟馆给他看管。
万安祖看着周围全是大烟鬼,个个抽大烟抽的皮肤苍白,两颊凹陷,两眼凸出,整个人看着无比的憔悴,他莫名的想到了癞蛤蟆,这看法一旦出现,便再看他们觉得越看越像,同样的丑陋无比,抽大烟抽的像瘌蛤蟆全身都是毒,他简直快吐了,白瑾正,就是靠这个赚钱,赚这种黑心钱,前朝,不是因为鸦片才会遭受这么多的屈辱,更何况,他还是个满人。
万安祖第一次对白瑾正产生了厌恶,更是开始否定了自己对白瑾正的爱意,这么个活得优雅的男人,原来是这么的残忍。然而不知为什么,万安祖担心他会突然失声痛哭。因为他分明感到内心深处的的爱意开始产生一道道凌厉的裂缝,建造起来的坚固的堡垒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开始迅速崩塌,他的心情一如他脸上的神色,阴沉晦暗得仿佛海上暴风雨来临的前夕,麻木沉默地应付着眼前的看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