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八月初二。
距离那场大雨已经过去月余,洪水早已退去,镇上的街道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百姓们正为秋收做准备。
注意到有队人马朝陈家的方向去了,田间地头的百姓们发出了一些低声议论。
“我好像瞧见一位公公, 莫不是宫里来人了?”
“听说齐氏贪了不少银子,是不是事情败露,连累了整个陈家?”
“不能吧,陈阁老可是好官,齐氏做的事, 怎么能算在他头上?”
“就是, 齐氏黑了老太太的人参, 给老太太喝假药, 陈家早把休书送去齐家了,齐家理亏, 一声不敢吭。”
那日驸马爷殴打亲叔、二房的陈继宗高声叫屈, 很多百姓都听见了, 之后陈家那边又陆续传出一些风声来。
有些胆大的百姓,更是追着那队人马朝陈家祖宅的方向涌去, 盼着能瞧见一些热闹。
陈宅。
各房都在本本分分地守丧, 听说圣旨到了,陈廷鉴忙与孙氏往前院赶,顺便派人去知会东西两院。
齐氏所为早在陈家内部传遍了, 各房也都知道陈廷鉴往宫里递了请罪折子, 并不意外会有旨意过来。
华阳与陈敬宗离开四宜堂, 在走廊里遇到了陈伯宗、陈孝宗两家。
别人都还好, 罗玉燕的产期就在这几日, 肚皮撑着裙子高高鼓起,瞧着就很辛苦。
“走吧。”
三家都到齐了,陈伯宗开口道。
来到主宅前院,就见除了陈廷鉴夫妻,东院一家五口也到了,只是齐氏手上绑了绳子。
这期间齐氏与她表哥杨管事都被关在东院柴房,如今身体消瘦形容憔悴,早没了曾经在镇上横着走的耀武扬威。
“奴婢见过公主。”
小马公公正在与陈廷鉴寒暄,余光瞧见公主来了,立即丢下陈廷鉴,小跑几步来到华阳面前,跪下磕头。
他是景顺帝身边马公公的干儿子,在圣前也算得脸,华阳自然认得,惊讶道:“怎么派你来了?”
小马公公仰着头,笑眯眯回道:“皇上、娘娘想念主子,叫奴婢带了赏赐送给您,临行前皇上还千叮咛万嘱咐,叫奴婢好好瞧瞧公主,看看是不是瘦了。”
说着,他还真的仔细端详起公主来。
宫里的这些太监,惯会讨好人,而且讨好得特别自然,一点为难、尴尬、做作都看不出。
华阳笑着叫他起来说话。
小马公公还想多看两眼,回头好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忽然一道凌厉的视线射了过来,小马公公看过去,对上驸马爷冷峻的脸。
小马公公暗暗腹诽,他一个不全的人,又是奉命关心公主,驸马爷怎么这么小心眼?
“大家都等着,你先宣旨意吧。”
华阳没有与小马公公耽误太久,带着陈敬宗走到公爹、婆母后面一排。
小马公公便也正经起来,拿着圣旨走到陈家众人面前。
陈廷鉴率领家人哗啦啦地跪了下去。
罗玉燕因为肚子大,哪怕陈孝宗在旁边扶着,也慢了众人一步,面上就犯起苦来。
小马公公没在意,见众人都跪好了,他朗声宣读圣旨。
当齐氏听说自己被判了绞刑,顿时眼前一黑,歪倒在地。
陈廷实毕竟与她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再怨再气都喜欢了二十多年,听闻齐氏落得这个下场,他全身发冷脸色惨白,宛如被鬼差勾走了魂魄。陈继宗低着脑袋,想哭嚎却不敢,眼泪哗啦啦地流了满脸。
“承蒙皇上宽宥,臣叩谢隆恩。”
陈廷鉴叩首领旨。
小马公公将明黄圣旨交到他手里,又转述了几句景顺帝对陈廷鉴的勉励,目光再次投向华阳。
华阳便对陈廷鉴道:“父亲,我带小马公公去四宜堂喝口茶。”
陈廷鉴颔首。
小马公公笑眯眯地跟了过来,陈敬宗猜到华阳要跟他打听宫里的事,识趣地没有立即回去。
陵州知府派了官差来,与陈廷鉴见礼过后,便要押走齐氏、杨管事。
“娘!”
陈继宗再也控制不住,扑过去抱住齐氏的腿,涕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