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若是不能如猛兽的爪牙一样被拔去,那就不如不留。
内忧外患,江瑛最终将饮了月余的慢性毒药换成了鸩毒,她不能再让前朝,让边境,因为她和她的母族而人心惶惶。
千里江山,万里黄沙,她倒是觉得,自己或许才是大梁朝最该做君主的人。
至少从生到死,她没有一刻不是在为这并不属于她的江河山川殚精竭虑,生怕庙堂之中的腌臜扰乱了与权势毫无关联的芸芸众生。
这夜她独自一人站在书案后,磨好了从来舍不得用的松烟老墨,将所有的担忧,所有的不平,所有的希冀写进了最后一封信。
夜风萧萧,她又想起西北狼烟中片片血沙,想起那些已经死去,却还向骄阳,向冷月伸出的手。
毒酒饮尽,生机枯竭。
如果她的选择和牺牲保全了所有保家卫国的将士们,那么她是不是也算是在终了做了一回慷慨悲歌,欣然赴死的英雄?
“愿……”她的手已经不听使唤,才提笔写下一个字就抖落了大滴墨点。
但死亡之前,她觉得快意。
愿以一死全三军,不误丹心镇昆仑。
墨泪晕开,如泣血。
夜风悠悠,穿窗如呜咽,最后的时刻她恍惚看见了沙与土交错之地,以骨殖,以兵甲,以衣冠守土骇敌的座座坟茔。
风吹雨打,沙蚀雪刻,他们在漫天星斗下,西北孤月中,与这片土地躺在一起,融为一处。
镇魂歌被弥留之中的她轻轻哼起。
送她长归故里。
“风儿莫走,月儿长留。我有千秋杯不空。
杀胡虏,再回头。一去不还莫泪流。”
恍然间见到一红衣女将,提枪策马而去,带着视死如归的潇洒无畏,奔向最后一战。
原来是她自己。
这封信到此结束。
魏怀恩将信纸熨帖迭好,重新放进了信封之中。
脸上还留有泪痕,水洗过的眸子却比淬炼过的刀剑还要光芒四射。
“萧齐,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了?”
萧齐找来了一个木盒,让她把脆弱的信封放了进去。
“我要那个位子,越快越好,无论是谁要拦我的路,哪怕是今上,都别想让我停手。”
“今上?”
“对。”
魏怀恩把木盒放在枕边,慢慢走到桌案前提起了笔。
“逼死我母亲的人,又有何颜面受我尊重。”
但萧齐却在想,魏怀恩竟然在看了那封信之后,连永和帝这个父亲都不认了。
那在这个世上的活人里,真的再也没有谁能比他更与她亲近了。
真是羡慕死人,哪怕斯人已殁,也能让她这样重情重义之人永远记在心中,永远鲜活如生。
怎么办呢,他都有些嫉妒江瑛和魏怀德了。
“我打算和阮雁合作,不管端王有没有反心,我都会让他不得不走出这一步,然后踩着他,安安稳稳地登上储位。”
魏怀恩边写边把自己的筹划说给萧齐听,既然他是她唯一的盟友,那没有什么是他不该知道的。
“那我会让厉空继续和端王联系,将你的伤说得更重些,让那个蠢货以为此时起事时机难得,错过便再无翻身余地。”
萧齐站在她对面,按照她的计划为她补充好每一步棋。
“对了,十方的事……”
魏怀恩正犹豫着让谁来接替统领一职。
“怀恩可还记得冬青?十方一直依仗他为副官,当年围杀严维光,还有雷山一行,他都出力不少。”
“那就他吧,连你都记得的人,一定能胜任。”
“好,我等下就去安排。”
正在他们两人商讨如何为端王做局进入尾声的时候,小院的门被敲响了。
“萧副使,在下厉空。”
厉空牵着孟可舒的手站在门外,十分不舍得将她留在这里。
“松手吧,一会让殿下见了可怎么是好……”
孟可舒最后还是决定把品言留在山下,她敏锐地察觉到魏怀恩留在书院应该是有大事在筹谋,不能让品言卷进与她无关的风险之中。
厉空听见了门内过来的脚步声,抓紧最后的机会在她脸侧亲了一口,才放开了和她十指相扣的手。
“孟小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