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怡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只是把房内的金银首饰和方便带上的换洗衣物打了个小包裹,就再无牵挂了。
也算唏嘘,夫妻一场,王府多年,到头来除了在宫中的星儿,她竟然没什么好留恋。
望楼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故意向前一步挡住了裴怡看向端王的视线。
“他……”
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因为她看到了那颗狼牙就在端王手边的地上。
“我们走吧,夜长梦多。”
望楼向她伸出了手,眼中满是希冀和欢喜。
她却并没有牵住他。只是扯住了他的衣袖,拉着他出了门。
她很感激他的陪伴,也很期待这次彻底的逃亡。但是她也知道他期待的感情太浓太多,她还没有想好。
端王努力移动麻木的头颅,想要追望一眼她的背影。
但他最后看到的,是将院门关闭的望楼。
他一定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望楼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
“她是我的了。”
叁日后,蒙山谷底。
“嘶……”
魏怀恩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但什么都看不清。头疼欲裂,她才要抬手确认伤势,又后知后觉发现右手手腕脱了臼。
身上各处也都是肿胀的疼痛。
这是哪里来着?
她和萧齐摔下了山崖,根据她闻到的草木泥土香,看来是前几日的大雨让山谷谷底土壤湿润,救了她和萧齐一命……
萧齐呢?
她用还算灵活的左手在身边摸索着,先是摸到碎裂的马车车壁,又摸到一块大石。这块石头撞碎了马车,把她和萧齐摔在两旁。
艰难绕过大石之后,她终于触碰到了他的肩膀。
一摸,还有气。
“萧齐?醒醒,快醒醒。”
不知道他伤到哪里,她就不敢乱碰他的身体,只能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趴在他耳边小声唤他醒来。
“怀恩?”
他不多时便有了回应,黑暗并不影响他的视力,所以他清清楚楚看见她喜极而泣的眼睛。
“你醒了!萧齐你伤到哪里了?还能起来吗?”
“咳咳……”
他慢慢撑着地坐起身来,慢慢活动了身上各处,除了左脚脚腕在蹬开石头时狠狠崴到,他比魏怀恩的情况好多了。
帮魏怀恩把手腕脱臼接上之后,他又确认了一遍她的伤势。
“肋骨断了一根,膝盖已经肿起来了,但好在没伤到骨头……这里痛吗?”
他修长的手指穿插进她的发丝,一点点确认她磕在了哪里。
“幸好,你晚上没有用簪子用凤钗……”
萧齐小心地把魏怀恩揽在怀里,让她依靠在他身前帮她把肿起的淤血慢慢散开,好不侥幸她只用了一根发带束发。
“是啊,也幸好我没有因为言官弹劾,就把马车里你布置的那些软垫锦团拆出去,要不然我们……”
他没让她把话说完,就托着她的后脑吻上了她的唇瓣。
劫后余生,大难不死,他们还活着,他怎能不庆幸,怎能不感激。
“没有要不然,怀恩。”
他拽过来散落的锦被把她和他一起裹住,夜间寒凉,他们得先熬过这一夜。
“你本就不该和我一起跳下来,明白吗?”
想起那时的情景,他话中尽是心有余悸的责怪。
“你怎么能这么不在乎自己?你明明已经安全了,十方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保护你,为什么还要跳下来?”
他后怕地想要抱紧她,却又顾忌着她的伤处,只能紧握住她的左手,一点一点帮她按揉着撞到的淤青。
魏怀恩没有说话。
她应该因为这件事与他争辩,告诉他,他的责怪和火气根本不对。
她怎么可能看着他一个人坠下山崖,怎么可能眼看着他陷入险境而无动于衷?
但是,她沉默着,接下了他的责怪,接下了他的不赞同。
“抱歉。”
她突然的服软让萧齐都愣了一下。他刚刚意识到自己对她的话有些重,正想要找补,她却对他道了歉?
“不,不要道歉。怀恩,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太怕了,我只怕你会和我……
算了,不说了。十方他们大概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等到天亮,我就带你往山上走。”
她静静靠在他怀里,一反常态地只是倾听。
“睡一觉吧,怀恩,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魏怀恩抬手摸了摸萧齐的侧脸,转头轻吻了一下他光洁的下巴。
抱歉,萧齐。
不是为了随你跳下来,是为了你本不该遭遇这一切。
只有陪你一起,才能稍稍减轻我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