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指尖尚未碰触,ICU的病房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
“谁是病人家属?”
穆澜惊醒一般收回手,站起来与穆澜擦肩而过,“是我。”他忍着背后堪比冰棱的强烈目光,等医生嘱托完才回头。
“家属?”
穆澜毫不怀疑霁岩已经在磨牙了,看着对方风雨欲来的俊脸,他心头有些好笑,但很快又笑不出。
“只是暂时。”他垂下眼,漫不经心地说,“总不能把人玩坏了,还放着不管吧。”
“穆澜!”霁岩压低了声,两步上前揪住他领子,由于身量高,穆澜几乎被拎得垫起脚。对方像头暴怒至极的狮子,近在咫尺的浓密眼睫却在微微颤抖,眼底分明是不信。
指甲不觉抠进肉里,穆澜仍然平稳道:“他叫赵弋,留的长发,长得很漂亮,和你小时候有些像。”笑了笑,接着凑近穆澜的耳边,轻声说:“但是没有女人的逼。”
如同被打了一巴掌,霁岩坚硬的目光霎时裂开一道缝隙,渐渐变为不可置信。
穆澜何时见过对方失态成这样,那一刻肺部像是漏了个孔,痛得他无法呼吸,缓了口气,强扯着笑继续说:“霁岩,实话告诉你,我其实早腻了。你出差的时候我就见过他,我……”
“闭嘴!”霁岩冷着声打断他,闭了闭眼,松开揪着领子的手。穆澜以为他厌恶至极,不想同自己说话,脸色不由苍白。谁知霁岩再次握住他的手,看脸色依然怒火中烧,口中却说:“跟我回去。”
说着就拉他走。
穆澜恍惚着被牵出医院门,半响才找回魂,立刻甩掉他手。
“你走吧,我不回去。”定定心神,他又说,“我不会回去了。”说完他根本不敢看霁岩的脸色,几乎是逃也般返回医院,边走边去摸口袋里的药瓶,但手抖的厉害,死活拿不稳,事实上他浑身上下都冷得颤抖。
这时有人用毛呢外套从身后将他裹住,穆澜来不及回味残留的体温,整个人突然被掐着腰抱起,天旋地转后被扛在肩上。
“……”
“——你!”穆澜一时惊得吸岔了气,险些把自己呛死,他恨恨锤了一下霁岩的胸膛,气得不管不顾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吗霁岩!给老子放开!老子刚说的意思你没听懂吗?我他妈的要跟你分手!听到了没,分手!”
霁岩听不得这俩字,咬牙切齿道:“不准说话!”
闻言穆澜逆反的脾气上来了,挣扎得更厉害:“你以为你是谁!管得着我,老子爱说什么说什么!你他妈放开老子!”
扛着一个胡乱扑腾的成年男性已经够霁岩吃不消了,偏生这人还搞言语破防,他火气再抑制不住,阴森着语气一字一顿:“我是你男人。”
穆澜脸色“唰”得一下通红,嘴唇嗫嚅了半响,最终干干巴巴道,“现在不是了,我们分手。”
霁岩停下脚步,穆澜挂在他肩上,看不到他表情,心里有些忐忑。
“为什么?”他似乎难以接受,一向冷静偏凉的声音沙哑起来,“……我们在一起,一直很好。”
穆澜沉默地盯着铮亮的瓷砖地,那执着的劲如同要用目光将其凿个洞。
等不到他的回应,霁岩便缓缓将人放下,笔挺的外套已经被弄得皱皱巴巴,他理了理领口,将穆澜裹得更严实,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澜张口就道:“我在国豪玩……”
霁岩忍无可忍捂住他嘴,终于红了眼睛:“五年前你抛下我一次,现在又不想要我了?”
穆澜心头一震,认识霁岩这么久,他头一次看见对方通红着眼,湿润在细长的眼尾摇摇欲坠。他的阿岩情绪稳定到近乎冷漠,即使拥有与常人不同的畸形身躯,也从没有动摇过自己的骄傲。
穆澜慌了神,“我……”他想说不是,余光却瞥到滚落在不远处的药瓶,估计是刚才两人拉扯时跌落的。
少年霁岩脖颈盛开的血花、赵弋瘫倒在血泊中的躯体,接二连三出现在眼前,刺伤穆澜的瞳孔。他不想重蹈覆辙,更怕再次见到霁岩警惕惊疑的眼神。
他不想成为霁岩眼中的怪物。
穆麒是这时候来的。高大的男人身边带着几个人,一下车就径直走到穆澜身边,一言不发把人从霁岩面前拽走,周围的人自发阻挡在霁岩和他们之间。
穆澜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行,麻木地迈着步子,穆麒用力将人拖向车里,沉声说:“你知不知道你今晚在国豪做了什么?你差点把一个人眼睛戳瞎!”
身上披的衣服掉在地上,穆澜下意识捡起,嗅到顶上冷冽的香。
崩溃只在一瞬间。
他已经听不进去他哥在说什么了,慌忙扭头寻找霁岩的身影。只见对方被制在后方,一眨不眨盯着他,见他回头,霁岩下意识想向这边走,然而被限制了动作。
穆澜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坐进车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