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伤力只会更大。穆二少嘴上不说,实际心里稀罕坏了。
高二时两人分去了不同班,加上新开的晚自习,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急剧缩短,穆澜为此恼火了很久。
初冬夜里下起雪,下自习后穆澜被班主任喊去办公室,等出来时教学楼已经没人了。他看到霁岩立在楼外的路灯旁,正仰头看天上的飘雪。暖黄灯光之下,少年清俊的面容如同发了光。
霁岩站在灯下看雪,穆澜站在檐下看他。
他是我的,他也只能是我的。穆澜想。但他为什么不看我?
他眼前忽然有些晃,血液逆流而上、压迫神经与感官的滚烫疯涌而上,恍惚间他莫名开始感到窒息。
扭曲的光,扭曲的路,扭曲的人。
穆澜想向霁岩走去,但是腿脚仿佛被某种胶状的异物卷住,压根迈不出步子。他低头去看,却看到手指间的猩红,与先前流鼻血时的场景如出一辙。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缩小、退化,转瞬间变成六七岁孩童的模样,恐慌尚未占据上风,他听到周围有人窃窃私语,高的、矮的、大的、小的,每个人都是一团看不清身形的黑影。
猩红依然存在,这一次沾满了他半身。
他小小的身体跪在瓷砖地上,冷得浑身打颤,但真正让他颤栗不已的是眼前躺着的一个年轻女人。
她闭着眼睛,神态安详,似乎处于某种美好的梦境里,如果忽略她颈上插着的一块陶瓷碎片。模糊的血肉被白皙的皮肤衬得尤为触目惊心。
穆澜听到稚嫩的自己小声喊了一句:“妈妈……”
窒息感徒然放大,瓷砖地面颤栗着,周围的人影躁动着,从女人动脉里流出的血液似乎永无止尽。他看到对方忽然睁开眼,那对与他尤为相像的美眸里却是一潭死水,她神情冷漠,抬手缓缓把脖颈里的瓷片一寸一寸拔出来。这过程极为狰狞,穆澜却平静下来。
他麻木地盯着女人将这柄凶器递到自己的面前,接着,苍白的指节松开,瓷片掉在瓷砖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妈妈想你了。”她说,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澜澜来陪妈妈好不好?”
穆澜望着她空洞的眼神,良久之后点了点头。
但就在捡起瓷片的那一刻,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少年的男声与成年的男声重叠在一起。
穆澜回神时发觉自己正站在海中,水淌过了腰间,潮汐一浪接一浪,他几乎站不稳。好在有人紧紧抓着他手臂,用力地将他拉上岸,刚脱离水,他就被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路灯下的少年与海边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霁岩垂下眼,水滴从他浓密的眼睫边沿落下,像极落下了一滴清泪。他神色依然是寡淡的,穆澜却能感到他冷寂面容之下浓重的不安。
穆澜侧着脑袋靠进对方怀里,说:“我从七八岁时起就偶尔会深陷在某种幻象里,里面重复着我妈妈自杀的场景,年幼的我只能无能为力地做一个旁观者。周围好吵啊,那些黑影盯着我、指着我,叫嚣着让我一起去死。”
霁岩搂紧了他,捏着他肩膀的力度仿佛要把他镶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拾起她给我的瓷片,上面全是血,我怕的要死,我只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所以我拿它划破了我的手,那是第一次,我醒过来后发现水果刀握在手里,而手指上有道口子。后来再陷进去时,我就重复着上一次的做法,扎破手臂、或是腿脚,”穆澜勾勾嘴角,“我尽量伤在看不到的地方。”
后来他渐渐变得麻木,自残起到的效果也微乎其微。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强忍着扎进脖子的冲动,就在终于忍不住时,他听见霁岩在喊他。
少年的声音穿透幻象,真实地传达到他意识里。
所以穆澜扔掉了夺走她母亲生命的瓷片,自那之后就陷入昏迷。神志不清时被他爸穆逍秘密送去了国外治疗,大部分时间他都独自一人成日成夜呆坐着。
偶尔清醒时会看到到穆逍坐在病床前,半阖着眼皮守着他,本就不年轻的脸上又多出几道纵深的沟壑。他哥站在窗前,高大的身影背着光,看不清表情,穆澜听到他叹了口气。
那一瞬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学校路灯温润的暖光,比如飘雪时寒冷但安逸的温度,又比如少年柔软的发梢以及细长的眼尾。
但是眼前除了刺目的苍白、无穷无尽的消毒水味,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病了。
得了和他死去的妈妈一样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