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皮骨的双颊上,撑起了两团高耸的坟包;骨与皮之间,似是毫无血肉的紧紧黏连;人与鬼之间,当真只隔了会喘气、这一丁点儿的差别而已。
这男人,应当就是众人口中的田大福、女人仰赖的夫君。可传闻中,他该是身强力壮的农人、健硕有力的粗汉,一人能扛起几十斤菜、疾步于田埂之上的壮丁。可此刻,在他们眼前哀哀嚎丧的人,究竟是谁呀!
“啊、啊啊……痛、痛啊、痛啊!”田大福扭动着头颅,无论如何也甩不脱折磨他的痛苦,最后只得将乞求的目光,悲哀而绝望地投到女人身上。
女人恨其不成器地咬牙切齿道:“不是叫你不准出声的吗!你咋的连这么一会儿都忍不了?你就非要在大师面前丢人现眼吗?啊?你个没出息的孬种!”
小白不敢置信,天底下竟有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面对病得奄奄一息的夫君,不但不生一丝一毫的怜悯,反倒冷嘲热讽地满眼鄙夷。凡人总说妖物狠毒、精怪害人,今日他总算见识到,比他们妖类还狠毒的泼妇,那冰冷的神色,看得人不寒而栗。
“可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啊!这些鬼东西咬得我快要疯了!我浑身上下,热一阵凉一阵的,像是钻到了骨头里去的疼!求求你、求求你了翠凤!帮我把这些东西拿走吧!啊?要不然,我宁可是死,也不愿再受这些鬼东西的吸咬了!”话音未落,田大福挣扎着抓住了床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额头拼命地往柱身上撞去!
“不准死!”女人急急高吼出声。
小白不顾尚未恢复的法力,立时甩袖,掷出一道白气。雾团袭到床柱之上,顷刻之间,硬木化作软棉,田大福的额头,像是磕在枕包上一般安然无恙。
女人后怕地虚软下来,双膝一弯,掩着面颊嚎啕大哭,一双手在止不住地颤抖,声调也如抖在风中那般凄厉:“不准死……你不准死……你怎么可以死呢?红眉道长明明答应过我的,只要按他的吩咐去做,咱家就能发大财……咱们一家人将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享……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躬身在田地里辛苦,只需往塌上一躺,就有赚不完的银元可数,我也能跟着你过上好日子了呜呜呜……当初你娶我时答应过的,定要设法让我享一辈子的福,何时想吃如意坊的点心,你都能让我吃上,你做到了吗!你怎么能这么快就死啊!呜呜呜……”
小白实在看不去了,三两步上前,便要施以援手:“你身上究竟有什么?让我来帮你拿掉!”
“小白别碰!”千钧一发之际,法海倏然施法,瞬移至白蛇身后。还未待余人看清、和尚移步幻影的身形,一只大掌,便牢牢将纤指抓住,细滑与白皙的手背,被包裹在法海的拳心。
小白回首、惊诧一望,与法海垂眸、投下的关切眼神,碰了个正着。莫名的心跳撞击着他的心壁,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了与许仙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安心。一瞬的尴尬之后,小白赶紧回头躲避,法海也缓缓松手,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红,悄悄熏上了美人的玉面。
可近在眼前的异状,还在继续。小白不敢多想,刚才那一刻意味着什么,赶紧挥离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迫使自己专心:“为什么连碰都不能碰?难道他身上有毒么?”
他刚问完,便见法海摊开一掌竖起,肉色的掌中央,忽然化出一道金光,似是如日中天的耀芒——是和尚的护体佛光“大日金芒”。光芒朝小白的眼皮摁下,他顺势闭眼,便觉身后的法海,与他胸背相贴,弯折的手臂,像是半搂着他的肩。
他正想问和尚,这突如其来、不合时宜的亲密,究竟是要做什么?下一瞬,肉掌挪开,小白被佛光“擦洗”过的妖瞳,蓦地看明了一切。
天啊!这是怎样一幅状如地狱的惨景啊!只见根根肋骨毕现的男人身上,无数条扭动的长虫,挂在皮上打滚噬咬。如蚕似蛆、说不清究竟是何物的白虫,因吸饱了田大福皮下的脂肉,而透着恶心的粉红。愣是千年前、生食野物的蛇妖,都忍不住阵阵地干呕,舌根卡着脖子,似要把肚里的酸水都吐出来。
一双手轻柔地拍着他的背,法海镇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白听好!灵虫是空,肉蛆是空,惨相是空,悲悯也是空……没事的,你可以堪破它!”
堪破?哪儿有法海说得那么容易?令人“过目难忘”的情形,既已看见了,又怎能当作没看见?小白回身,握紧了法海的一条手臂,像是终于寻到了依靠的力气,埋首在人臂上又干吐了好几声。
待他终于缓过气来,目上的佛光也消逝了,令人作呕的虫子终又化为无形。
他一指瘫软在地的女人,伸张起每个心存善念的妖、皆不会坐视不管的正义:“恶婆娘!你怎能这样对待自个儿的夫君?想一想,他可是与你结发白头的同心人啊!说吧,你究竟是要我出手、替天行道,还是按照你们凡人的规矩报官,状告你一个谋杀亲夫的罪名!”
讽刺讽刺,在他这个妖类心中,看得那样深重的夫妻情分,到了本该恩爱无阻的凡人夫妇这里,怎反倒情如纸薄了呢?
那女人惊愕得还未张口,身后那去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