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第几次从噩梦中醒来,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先斩后奏一个人跑去买好了机票,回家后才给楚钰打电话通知说:“哥,我已经决定好了。就算国内现在形势不佳,我也一定要回去找他,绝不能再在这里继续干等下去!”
“什么?不是,你等会儿,你……”
楚瑄以为他还要再劝自己,便斩钉截铁的答:“别说了,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再改变主意,三天之后准时出发。”说完,便干脆利落的扣下了电话。
等,他是绝不可能再等下去了。无论如何,他也要亲自去寻找一个结果,至少不会让自己的后半生在苦盼与失落中度过。
夜里不知几点,楚瑄坐在客厅里对着皱巴巴的一张信纸发呆,身边散落着收拾了一半的行李。
忽然,屋子外传来几声微弱的敲门声,虽然声音很轻,不过毕竟是在寂静的深夜,楚瑄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谁呀?”
门外人没有应答,楚瑄反应过来,便又用英文问了一遍,可依旧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难道是敲错了?楚瑄有些狐疑的走过去,打算开门查看情况,却恰好听到门外人用字正腔圆的汉语低声回了四个字:“雪桥,是我。”
是……谁?
楚瑄忽然有些不敢开门了。他期待,可是他也害怕。他怕一旦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他会失落到当场痛哭;他怕一旦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该怎么反应才好。
良久,门外的人发出几声压抑的低咳,叹了口气,低声说:“是我唐突了。没关系,我改天再来。只是……你的票,或许明天可以先去退掉。”
话音落下,门外便响起几声轻而古怪的“笃笃”声,像是木棍敲打在地面的声响。
这样的声音代表了什么呢?楚瑄并不知道,但他的心切切实实的慌乱了。几乎是一瞬间,他用力推开大门,向着那个背影大喊:
“别走!你、你回来!”
高大的身影僵在原地,半晌才缓缓转过身子,手指紧张地攥紧了木质手杖。
“……雪桥。”
楚瑄的眼睛贪婪地划过男人的全身,从夹杂着银丝的短发,到英俊而沧桑的面孔,再到与多年前别无二致的健壮身躯,最后来到那双结实匀称的……缺了一小截的长腿。
谢霖被他的视线盯得越来越窘迫,面上逐渐显露出几分苦涩,眼睛垂下来,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
八年了,他打了大大小小无数场仗,头发熬得掺白了,身上也落下了数不清的伤痕,甚至连肢体都变得残缺,可是楚瑄却依旧还是像当年一样俊美灵秀。
来这之前,他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希望楚瑄不要发生改变,一直保持无忧无虑、年轻漂亮最好;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暗暗的希望楚瑄能沧桑一点,颓废一点,这样才不会衬得他太狼狈。
现在答案揭晓,楚瑄果然是没变,这让他在感到宽慰的同时,越发的觉得无地自容起来。
“谢、谢霖。”
楚瑄隔着两三步的距离,用干涩的嗓音试探性的叫了声男人的名字。
“嗯。”回答声有点含糊。
“谢霖……”他喃喃的又念了一声,忽然急速喘息起来,嘴唇不停地发抖,张张合合好几遍才终于再次发出声音,拖着长长的哭腔低吼:“谢霖!你怎么才来啊?!”
对面的男人也禁不住颤抖起来,几乎快要支不住手杖。
“对不起,我来晚了……雪桥!”
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奔腾的爱与泪,楚瑄涕泪横流的扑过去,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男人的怀里号啕大哭。
谢霖的身体本来就有些动摇,被他这样一扑,不幸失去平衡向后摔倒在地,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滚到了草地上。
“哎……我怎么看你越活越回去了?一点都不稳重。”
九月的曼城,夜里还不算寒冷,谢霖干脆也不站起来,就那样揽住楚瑄,让他趴在自己身上,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发出微笑。
楚瑄埋着头还在不断抽噎,被他这样一说也觉出几分尴尬——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算不得年轻了,公然哭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有失风度。还好此时是深夜,没有外人围观,不然实在是令人羞愧。
“你,你要来英国,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谢霖揩了揩他的脸蛋,低声说:“我这半年过得实在动荡,联络不便,也不敢贸然定计划下保证,直到真正抵达英国才找到机会联系上你哥。”
“那你的……”楚瑄下意识想问他伤腿的事情,临到嘴边又反应过来,改口问:“你以后不会再走了吧?”不等他回答,马上又掷地有声的接了一句:“走也没关系,以后你去哪,我就跟着你去哪。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再把我扔下!”
谢霖稍稍用力捏住他的脸颊,一边拉扯一边教训道:“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一点都不吉利。好了,别在外面待着了,快进屋吧。你穿的少,当心着凉。”
翌日下午,楚钰